從《夢裡花落知多少》透視“獨一代”(四之一)

  
            文/天嬰  
  

編者按:最近二年來,上海大學生郭敬明的小說《夢裡花落知多少》,在中國大陸文壇上好像一顆新星,在天空閃亮。無數的年輕人對他的作品愛不忍釋,他所創用的“另一種語言”,已成為新新人類的新用語。

究竟“郭敬明現象”所代表的,是哪一種時代面貌?這本小說所描繪的,是哪一種生命狀態?本刊特請《流淚谷》一書的主要作者天嬰,寫一系列四篇文章,透視小說中幾位主要人物的心靈世界。

“無關”的危機

一位資深文字工作者推薦我看小說《夢裡花落知多少》的時候,我開始以為是三毛的作品,心想:三毛作品怎麼又“捲土重來”了?從網上下載下來,才知道作者是郭敬明。我打開《夢裡花落知多少》,就放不下了,最後硬是害得我熬夜,沒吃飯,一口氣讀完了第一遍。

誰是郭敬明呢?懷著好奇心,去Google網站查詢一下。天哪!竟有一萬六千多條關于郭敬明的信息。原來,這位1983年出生,現在上海大學影視藝術學院就讀,網名“第四維”的郭敬明,曾經獲第三、第四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,作品有:散文集《愛與痛的邊緣》、《左手倒影,右手年華》,及小說《幻城》和《夢裡花落知多少》。

尤其是《夢裡花落知多少》,不但發行量超過百萬冊,而且,郭敬明從此一躍成為大陸新青春派小說的“掌門人”。而且,《福布斯》“中國名人排行榜”,也將郭敬名列在第93位。

郭敬明不但一夜之間,成為千千萬萬少男少女的偶像,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給文壇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衝擊。于是,關于郭敬明本人以及他的作品的評論,便不約而同地此起彼伏。人們不只是擔憂,青春偶像要往哪裡去?人們更是擔憂,青春偶像要把這個時代的孩子帶到哪裡去?最新出版的,諸子撰寫的《穿越郭敬明——獨一代的想像森林》,也因著探討“郭敬明現象”,發行量超過三十五萬冊。可見,郭敬明已不單單是一位寫手,更成了一個標誌。

郭敬明之所以被稱為青春派作家,除了他描寫的人物屬于年輕的族群,在受過嚴格文學訓練的人的眼裡,這種青春寫作,也大有“初出茅廬”、“稚嫩”、“淺薄”、“青澀”等含義。而且2004年12月7日,北京法院判定此書有不少抄襲另一少年作家之處。

但郭敬明的書迷們,絕不容許和接納任何批評郭敬明的言論。雖然郭敬明自己宣告:“我是用最玩世不恭的態度來最嚴肅地生活”,但是,在追星一族的眼中,郭敬明是他們完美無瑕的代言人;郭敬明塑造的世界,正是他們追求和嚮往的夢中幻城;郭敬明宣洩的憂鬱和困惑,也是他們心中的鬱悶和無奈。郭敬明對他們的影響,遠遠地超出了一般的寫書的人對看書的人的影響。

郭敬明的作品,不但衝擊著文壇,而且也挑戰著道德觀和教育体系。《穿越郭敬明——獨一代的想像森林》一文,向全社會發出呼籲,重視對“獨一代”的研究,因為他們是“在未來代表中國的群体,在此之前從未作為一個獨立單元被認真看待過”。獨一代們“不關你的事”的告白,讓人們不知所措,因而面臨的不再是“代溝”的問題,而是“你的世界”和“我的世界”之間“沒關係”的危機。

何為“獨一代”

坦率地講,郭敬明的小說給我耳目一新的感受。他的作品帶我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。那個世界的人對我來說是陌生的,就像郭敬明這個名字一樣;那個世界的想法對我來說也是陌生的,就像要恐龍用腳指頭想像新新人類一樣不可思議;那個世界的生活對我也是陌生的,就像要魯賓遜插上想像的翅膀開宇宙飛船一樣。郭敬明代表的一個新的“新新人類”,他盡心描寫和試圖詮釋的,正是獨一代現實的夢幻世界。

“獨一代”即獨生子女的一代,是比開始被稱為“小皇帝”的人們更年輕的一代。他們屬于80年代中後期出生的獨身子女。在非獨一代的眼中,他們是用“特殊材料”製成的,執著固執到“刀槍不入”。他們成長在中國日新月異的巨變時代,在他們成長的過程中,他們的父母,他們自己,每一天都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問題和挑戰。

他們有超強的自我意識,他們面對的衝突,是“無限擴大的我”和周圍世界的較量。從這一點來講,我們不難理解,為什麼郭敬明會在他們當中引起強烈的共鳴,因為他是他們中間的一分子,他有和他們一樣的電影思維,他有和他們一樣的遊戲精神,他講的是和他們一樣的網絡語言,表達的是他們“不被理解”的痛苦和困惑,希望和失望。

雖然,一些評論家認為,郭敬明是屬于“拒絕長大的孩子”,但筆者認為,郭敬明表達的恰恰是新新人類的成長痛苦。這一代人是新新人類的拓荒者,他們的夢是在網絡、電視、遊戲裡編織的,卻又是在現實世界裡破滅的。

一位在文學院就讀的女大學生說:“我蠻喜歡這部小說的。郭敬明很合我們的口味,新鮮感強,情節波瀾起伏,筆調幽默風趣。那裡面的人物都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而且我們整個寢室都受這本書的語言影響了。即便我知道那種生活離我們很遠,但還是很嚮往那樣瀟灑、刺激的生活”

春風文藝出版社介紹說:“郭敬明在他的第二部長篇小說《夢裡花落知多少》裡,描寫了年輕人的成長歷程,他們的友情,他們的愛情,都在悄悄地發生著變化。經過時間河流的沖刷,經過生活浪濤的洗禮,他們會走向何方?郭敬明用他的生花妙筆講述的成長故事,將會吸引著無數年輕人。”

《夢裡花落知多少》描寫的是一群大三、大四的學生,關于他們的生活、他們的友情、他們的愛情、他們的夢想,以及他們的經歷。他們從中學時代的“青蔥歲月”,到經歷了大學和社會的眼花繚亂、真真實實的風雨之後,不但他們之間的關係在慢慢的變化,他們人生的經驗,也從“眾星捧月”向鬱悶、孤獨、憂傷、困惑演變。他們編織的夢,也在抗議和歎息中悄悄地失落了。

失重的沉重

看完《夢裡花落知多少》,除了為郭敬明的生花妙筆拍案叫絕外,我心裡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傷感,久久地懸在那裡,給人沒有著落的沉重。

《夢裡花落知多少》的語言是獨特的,它代表的是新新文化,是遊戲精神。這種文化語言對80年代以前出生的非獨一代也許很陌生,但對于獨一代的群体來講,卻有一呼百應的共鳴。

“用腳指頭想”,“就是鴨子見了你也會含恨而死”,及“飛機轟鳴著跟怪物似的衝上天空”,如果沒有對虛幻世界的千姿百態充滿想像力,真是有“雞同鴨講”的痛苦。

當筆者第一次看到作者用滿篇的“淑女”,“處女”,“妖精”和“妖孽”,形容女性時,很是迷惑,覺得作者和他故事裡的人物,是一半生活在“一雙靴子幾千塊”的現世,另一半卻是生活在人鬼不分的《聊齋》時代。

《夢裡花落知多少》表達的情感,是毫無掩飾的真實和虛幻。故事中的人物,用他們的遊戲、網絡眼睛,看光怪陸離的新新文化不占主導地位的世界。他們用“這年頭,文學青年似乎比處女還讓人覺得稀罕”,“含在嘴裡怕呼吸不到新鮮空氣,拿出來又怕被沙塵暴吹出雀斑”,及“北京的交通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通暢,以前不是老便秘嗎?”等等,抒發著、表達著、感慨著他們眼中的大千世界。

《夢裡花落知多少》表達的人生,既是極端自我的,也是矛盾和無助的。唯我獨尊的主人公林嵐,一方面宣稱:“我是尼采就是太陽,我要過新生活,誰擋我誰死”,另一方面,她卻是情感、人際關係,及比她強大百倍、千倍的世界的附庸品。那種無奈是說不出來的,是不情願的束手就擒,讓人不得不感歎:瀟灑的代價竟是如此的沉重,夢中的幻城竟是如此的遙不可及。

《夢裡花落知多少》帶給人們更多的是思考和挑戰:故事中的每一個人,林嵐,聞婧,顧小北,白松,陸敘,姚姍姍,李茉莉,微微,火柴,無論在現實的世界,還是在小說的世界,每一個人都彷彿是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,有著讓人熟悉的陌生。他們的內心世界,無法簡單地用“孩子”來概括,他們的理想也無法用“不成熟”來定位。我們不禁要問:這就是中國的獨一代嗎?為什麼如此沉重、難懂?

筆者正是帶著這樣的思考,試圖從《夢裡花落知多少》走進獨一代的世界,也嘗試從《夢裡花落知多少》透視新新人類的心靈。不是要給《夢裡花落知多少》寫書評,也無意點評有關郭敬明的是是非非,只是想認識,想理解,想認同,想接納。(未完,下期待續)□

作者來自西安市,現住加拿大多倫多市。□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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